第633章 第三剑!来吧!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长工绝剑字数:3482更新时间:25/04/25 05:49:15
    十里长亭之外,一片低缓山丘。

    山影如黛,松风簌簌。

    在这万众跪地、朝臣齐伏之时,少有人注意到,那山丘之巅,静静立着两道身影。

    一人青衣轻披,鬓发如墨,容颜如玉,清丽温婉,宛若云中月影,宁静无声。

    一人白裙猎猎,鬓边别杏,眸似秋水,却带三分狡黠五分轻狂,仿佛春风中走出的桃花妖娆。

    风起之时,二人裙摆共舞,一静一动。

    天光照落,宛若神川双灵,立于云崖。

    洛陵双媚。

    此刻皆静静立于山巅。

    她们不在长街之中,不在百官之列,却早已看清了那台下的一切。

    风吹起碎发,拂过眼角。

    孟子衿抬眸遥望剑台,清眸如水,唇边却轻轻抿紧。

    她未言语。

    只是那原本不染尘俗的眼中,此刻多了一丝波动。

    “他还站着。”

    灵师师手中捏着一枚未吃完的杏核,语气中带着轻飘飘的一声慨叹。

    她踮了踮脚,仰头看着那血衣之人,咂了咂嘴。

    “都成那样了。”

    “居然还要接最后一剑。”

    “真是疯了。”

    她笑着说着,可眉眼却越发凝重。

    那笑容像是想掩盖什么,却终究藏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疯了。”

    孟子衿忽然低声道。

    她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比灵师师更轻,却更深。

    不是讽刺。

    是心痛。

    是哀。

    是怜。

    她看着那道身影。

    那人站在台心,衣襟破碎,发散如野,身形却挺直如山。

    血早已染透了玄衣,断剑之下,是他一步未移的双足,和他寸步未退的心。

    她的手,在衣袖中,微微握紧。

    袖口处,一滴水珠悄然滑落。

    顺着手背,滴落在地。

    灵师师回头看她一眼。

    “你哭了。”

    孟子衿摇了摇头。

    “没有。”

    灵师师笑了笑,不揭穿。

    “你要不承认,就当风太大吧。”

    她说着,身形前倾,手肘抵在膝头,看着那道身影,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瞧他那样子。”

    “像不像你以前说的——"

    “天子当如是。”

    孟子衿轻轻闭上眼,点了点头。

    灵师师转眸看她一眼,唇角微勾。

    “你呀,真是眼光高得离谱。”

    “早些年我还笑你,说你这一生怕是要落空。”

    “可现在,我得承认一句——”

    她顿了顿,仿佛认真地将那几个字吐出:

    “你喜欢的那个人,真的……”

    “了不起。”

    孟子衿没有说话。

    可她睫毛轻颤,脸颊微红。

    那是一种被人看透心思后的羞涩,也是一种承认后,难以掩饰的柔软。

    灵师师眯着眼,像是感慨,又像是真心羡慕。

    “他这一身伤,换的可不止是一州百姓的命。”

    “换的,是整个天下都得闭嘴。”

    “从今日之后,再没人敢说——他是装的。”

    “他是假的。”

    “他是伪君子。”

    “从今以后——他就是天子。”

    “而你,也永远喜欢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天子。”

    孟子衿低头,轻轻咬了咬唇。

    她眼中泪光再起。

    却终究没有落下。

    她不想再哭。

    因为那人正在为天下流血,她不能再以眼泪相对。

    “他已经不是谁的了。”

    灵师师忽然又笑了。

    笑得有些自嘲。

    “他如今身在血中,名在天上,脚下踏的是百官百姓的希望。”

    “这样的男人——谁都抢不走了。”

    “谁也留不住了。”

    “他已经是整个天下的。”

    孟子衿缓缓抬头,望着那早已模糊的身影。

    眼中,却是无悔的温柔。

    “我不要抢。”

    她轻声道。

    “我只要……一直看着他。”

    “直到他赢,直到他走下剑台。”

    “直到……”

    “我再也看不见他为止。”

    灵师师一愣。

    她望着孟子衿的侧脸,竟一时无言。

    她从未觉得,这个看起来温吞安静的女人,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里没有执念,没有恳求。

    只有一颗——完全献出去的心。

    她忽然明白了。

    真正的倾心,不是要拥有。

    是要敬他、伴他、愿他安好。

    “你是真的喜欢他。”

    灵师师喃喃。

    孟子衿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点头。

    那一刻。

    风继续吹。

    旌旗如海。

    两个女子,站在风中。

    遥望着那一道背影。

    她们知道,那不是一个人的背影。

    那是整个天下,最重的一剑之前——一人的背影。

    十里长亭,跪伏成山。

    断剑不垂,天子不倒。

    这一刻,无数人泪流,万众动容。

    而在那御林军之后、百官之前,禁军列阵中,有数位战袍将领,身姿挺拔如矗山之松。

    他们没有跪下。

    可他们的拳头,却早已紧握在甲胄之中,骨节发白,掌心滚烫。

    他们的眼中,没有泪。

    可每一个眼神,都泛着光——

    那是热,那是敬。

    那是,香山书院少年时光的映照!

    “他还在……”

    王案游低声喃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台上的身影。

    他的眼圈红了,声音却依旧稳重。

    “这都……还不倒吗?”

    他声音发涩,似乎是问自己,也像是在问命运:

    “他是……铁打的吗?”

    “这么多伤……怎么还能站着?”

    他肩上的银甲轻颤,嘴角苦笑:

    “当年在书院的时候,他连早课都懒得起。”

    “我还笑他废物,笑他是纨绔。”

    “可现在……”

    他望向台上那人,长长吸了一口气:

    “现在看来,真正废物的,是我王案游啊。”

    一旁,长孙川双目紧盯前方,脸上的冷峻被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击碎。

    他沉默许久,才低声道:

    “我也笑过他。”

    “那时候香山书院最盛,他虽是甲子魁首,却是最不合群的一个。”

    “我说他不配。”

    “我说他配不上这个称号。”

    “我说,他不过是出身好罢了。”

    他顿了顿。

    声音更低了一分。

    “可现在——”

    “他配。”

    “他比谁都配。”

    “香山书院的牌匾,要是刻满人名——我愿把我自己的刮掉,把他的刻上。”

    “因为他,是我们中间,最有资格留下名字的人。”

    “他,不止配。”

    元无忌站在二人前方,手持长枪,身披玄铠。

    他神色一如往常沉稳,可那一双眼睛里,却是写满了情绪的风暴。

    他望着萧宁,胸膛剧烈起伏,低声道:

    “他不是配。”

    “他,是在用命,去守护我们曾经学的每一句‘士为知己者死’。”

    “他是,把书院讲堂上,‘以国为重’那四个字——亲手写在血里了!”

    他说着说着,眼中泛红,忽地重重握拳,缓缓垂于身前,躬身轻拜。

    “萧兄。”

    “我元无忌……佩服你。”

    “佩你为友。”

    “佩你为兄。”

    “佩你为……”

    “我香山书院,千年唯一的——剑胆天子!”

    长孙川眼角发热,终于低头一礼:

    “萧兄。”

    “你是我长孙川,唯一敬的皇。”

    王案游也深吸一口气,低头抱拳,一字一顿:

    “萧兄。”

    “我王案游……这一生能与你并列香山,是我三世修来之福。”

    “你不是天子。”

    “你是我香山之光!”

    三人言罢,站得更直了些。

    他们并未跪下。

    因为他们知道,萧宁不愿他们跪。

    他们不跪。

    但他们已经——将心跪下。

    他们三人并肩而立,胸膛起伏,神色肃然。

    那一刻,三人心念同生。

    同一个声音,在他们心中回响:

    “他无愧于大尧。”

    “更无愧于我们——香山书院!”

    天地静默。

    鲜血早已干涸于剑台之上,斑驳如墨。

    狂风横卷,猎猎旗帜如啸,长街两侧,万众跪伏,百官低头,群情如海,尽在寂声之中翻涌。

    唯有那台心之人,孤身一立。

    萧宁站着。

    血自发中滴落,顺颊而下,染红衣角,化入地砖。

    他玄青蟒纹的皇袍此刻早已不成样子,几近破碎,胸前、肩侧、腰腹之处,布满剑伤斑斑。

    那伤口触目惊心,已然渗血至靴履边缘。

    整个人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血战战神,却偏偏——挺直如山。

    他的发束早已散落,几缕墨发随风而动。

    眼角有血,唇边带裂,整张脸苍白到近乎透明。

    可那一双眼睛,仍旧清冽如剑!

    目光穿透风尘、越过悲歌、无视伤痛,笔直看向对面那位天下第一!

    无惧。

    无畏。

    亦无悔!

    他缓缓抬手,擦去唇边最后一丝血迹。

    指尖轻微颤抖,却未曾停滞。

    随后,他执剑于前,断锋犹在,轻指地面。

    玄裳被风卷起,猎猎作响,宛若天地为其让道!

    他没有吼。

    没有喊。

    只是一句,沉如钟鸣,稳如山岳的声音。

    从他唇间,缓缓吐出:

    “秦掌宫……”

    “还等什么呢?”

    他抬眼,目光如火!

    “——第三剑。”

    “来吧。”

    “朕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