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江山遇劫

类别:玄幻奇幻 作者:风袖月字数:3967更新时间:25/08/18 02:31:53
    八夤王与九皇子来至御春园,进殿听宣遗诏,见众兄弟都已在芈明居这儿跪着,九皇子嘿嘿一笑,戏谑道:“兄弟们这般齐整,这是要掀新皇上盖头了,是吗?”

    老皇上仰躺在御榻上,面容枯槁,紧阖双眼,一动不动,皇后娘娘一旁不停地哭泣。按理说,见到此种光景,老八老九该是十分悲恸,一脸悲容才是。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九皇子竟是这般反应。众皆一脸错愕,没人敢接这个茬。

    三皇子觉得,这个时候出来说话,最能体现他兄长之尊,于是便端出一副大哥的架子,训斥老九:“胡闹,老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也不看看场合!还不快过来跟父皇和母后请罪!”

    九皇子貌似一下被骂醒,他扑通一下双膝跪倒,叩首道:“三哥教训的是,儿臣不孝,儿臣这就给父皇和母后请安,愿父皇身体好好的,长命百岁,不要动不动就抛下儿子与江山,去成佛修仙。”众皇子闻言,都憋不住想笑,可是谁也不敢笑出来。

    前面跪着的四皇子闻听,心中这个气,心想:“老九啊老九,就是你献寿害死父皇的,你不磕头请罪,还敢这么疯闹。好的,你等着,我一即位,第一个便拿你开刀!”九皇子正一脸玩世不恭,回头却一眼瞥见四哥一脸怒容的盯着他,冷面含霜,深瞳里见冰,骇得他心中一寒,竟自低下了头。

    四皇子跪向皇后:“母后,兄弟们都到齐了,请你命宣遗诏吧。”皇后娘娘闻听,看向一旁等候的张相与隆中堂,擦拭一把眼泪:“请二位大臣宣读遗诏吧。”

    隆中堂早就准备好了,闻言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四皇子人品贵重,浩志隆情,深得朕诲,深肖朕躬,必能恪承大统,耀祖光宗!酌传位于皇四子,继朕登基,钦旨!”

    遗诏宣读完毕,芈明居内静极了,没一个人说话。众皇子都在心里合计,新皇上登基,自己将来的处境,忘了做出反应。过了好一会儿,九皇子这才嘟囔了一句:“嘿,这就奇怪了,不是说父皇要传位给八哥的嘛,怎么就突然间变了,整出这么一份遗诏?”

    老八亦是不能接受,他咬牙切齿的盯着宣布遗诏的舅舅,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是该大闹一场,还是回头再说。就在这时,十三皇子带头磕下头去,朗声说:“谢恩,领旨!”几个小皇子闻听,也都跟着磕头奉诏。三皇子看一眼木然不语的四皇子,心想:“这个时候,自己再不出来说话表态,将来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于是,他也忙磕一个头道:“儿臣领旨,谨遵遗命!”

    隆中堂见老八和老九还是直挺挺的跪着,昂头挺胸,不肯奉诏,便即冷冷的问:“怎么,八皇子,九皇子,你们不奉诏吗?”九皇子见大势已去,心里有些嘀咕,拿眼看了一下一旁跪着的老八,八夤王不冷不热道:“不是不奉诏,只是废太子还没到,我们是不是把他也召来,一块听听?”

    张相一听便给挡回去了:“这个不必。众所周知,废太子圈禁,不能外出。这里稍后便有圣旨传递给他,八皇子不必多虑。”老八听了仍是心有不甘,接着道:“我听说,那传位遗诏一共两份,请问那一份在哪儿?”张相知道,这个老八是心里下不来台,故此发难,于是便道:“自古以来,传位诏书只有一份,何来两份之说?若是那样,那岂不是给小人更多可乘之机?如何保得大位顺延?”

    九皇子生事道:“如果只有一份,那我们怎么知道你宣读的这份便是真的?我听父皇几次三番说,要传位给八哥,朝廷众大臣也都举荐八哥,现在怎么就突然间变了?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和隆中堂私下里动了手脚,篡改了遗诏?”听老九这么一说,现场的人一下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人人都很紧张,因为大家知道,这已不是一时的口舌之争,而是当面兴师问罪,要强争大位!

    四皇子冷冷看着两位兄弟,心里虽是生气,但却并不着急。他心里清楚,能不能争得这个大位,口说无益,要看大势,更要看兵权掌握在谁手里。如今大局已定,他们再蹦跳又能如何。因此,他一直冷眼旁观,想看一下这二人图谋大位的野心,更看一下这个八爷党的底色。看到这儿,他觉得是时候出手,不允许他们在此胡闹下去。四皇子跪前两步,磕头冲皇后娘娘道:“母后,您一直在场,就请您出来说句公道话。”

    皇后娘娘是四皇子的生母,她在一旁早有些看不下去,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一直忍着,没有说话,闻听便道:“这事千真万确。遗诏是陛下当着我的面,口述给张相和隆中堂的,这里的太医也可作证。这还能有假?你们不要胡乱猜疑。”

    按理说,这皇后娘娘出来说话,老八老九再不能接受,也该就坡下驴,自个儿找个台阶下。可是谁有没有想到,老九自恃皇后不是自己的生母,进一步放言道:“母后,我不是不是相信你的话,我就是奇怪,父皇他老人家就在这儿,他怎么就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

    开始,众皇子还只是一旁看笑话,因为内心里,他们也是一时很难接受,四皇子登基做皇帝。可老九这么一说,却是惹了众怒。老八老九未到之前,老皇上尚有一口气,这是大家都看到的。老皇上手指着一个方向,就是说不出话,四皇子跪俯上前,含泪抓住父皇的手,试探的问:“父皇,你是不是放不下西北?”老皇上闻听,费尽气力点点头,四皇子哽咽:“父皇您放心,这个儿子一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要降旨出兵,荡平契麾迩罕!”老皇上闻听,这才手一滑,阖上了双眼。当时,大殿内一片哀嚎,众皆难抑悲伤。现在,老九这么一说,他们怎么不愤怒,大家刚想说话,谁有没有想到,已经僵卧的老皇上竟是翻身坐起,一把抓起御塌上的玉枕,朝老九用力砸去!

    事起仓促,每个人都始料未及,老九竟躲未及躲,额头挨了一下,立时砸起一个包!

    张相见状,扑通一下跪倒,深情呐喊一声:“皇上!”四皇子、隆中堂、皇后娘娘亦是齐刷刷跪倒,口喊“万岁”。九皇子被这梦魇一般的一击击破魂胆,他哆哆嗦嗦不住磕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喏:“父皇,您,您老可别吓我啊,啊……,我就,我就那么一说,……”

    四皇子扑前两步,一把抱住老皇上的腿,悲恸大哭:“父皇,父皇,儿子不要这个江山,儿子只要父皇!”众人再看,老皇上却似用完了身上最后一点力,卸掉了一身的包袱,两只胳膊一沉,竟是向后一仰,便又摔倒在御塌上。众太医慌忙围上前去,把脉的把脉,掐人中的掐人中,一阵的忙活。

    令人惊厥诡异的是,突然,御塌上,一股团烟腾起,老皇上的身体竟似被人抬起悬空,停在那里!

    众人惊呆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四皇子却好像突然明白什么,他跪上前去,合掌道:“父皇,儿臣答应你,无论兄弟们再怎么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都不做骨肉相残的事!”令人惊讶与惊奇的是,四皇子刚一说完,老皇上的身体便不再悬空,缓缓落回御榻上。

    大殿中,骤听龙吟一声,四下屋脚颤动,御榻之上升起一腾青烟,袅袅不见。四皇子就势扑到御塌上,悲恸大哭:“父皇,父皇,你不要丢下儿子走。儿子不要这江山,儿子不要这江山,儿子只要父皇!”

    隆中堂见势搬过一把椅子,口喊一声:“万岁”。张相亦过来,扶过哭的发昏的四皇子,居中坐定,拜一拜道:“万岁,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当以国事为重,珍重龙体。现在还有很多大事未定,等大事定下来,才可一应按制度,办理大行皇帝的丧葬。”

    四皇子闻听,这才恍过神,制住了哭,他擦一把眼泪道:“张相提醒的是,父皇仙去,我当以国事为重,治丧祭奠,带孝致哀。”

    十三皇子见状站起身,手按宝剑,双目圆睁,用不容质疑的口吻断喝一声:“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今上有天帝遗命,下有群臣拥戴,现进行三拜九叩首的大礼!”

    “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子们你看我,我看你,见大势已定,也没法子,只好跟着十三皇子,又行了三拜九叩首的大礼,山呼万岁。

    新皇上一看,众兄弟终于把“万岁”叫出了口,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擦了一把眼泪,虚抬一下手:“兄弟们,快快请起。我本不才,没想到万岁爷会在这众兄弟当中选中我,让我来当这个皇帝。既然万里江山托付,朕也只好勉为其难,倾心去做,还望众兄弟扶持。”

    “眼下,朝中事务叠宕,朕觉两件事,首先要办。”

    “一是边关告急。请求兵援的举报,一封接一封,压在军机处。西北夷狄贪而无信,只知掳掠,不懂感恩,屡犯边境。不给他们一点颜色,他们就不知道什么是天恩!”

    “父皇在世,我们第一仗吃了败仗,几万官兵深入险境,反被包围,无一生还。这也成了他老人家的一块心病,成了他临终的遗憾。朕登基第一件事,便是雪耻!朕决定,酌调年终至为神威大将军兼行军总管,统兵十万,兵出岬口,清缴契麾迩罕,为父皇报仇!”

    没想到,新皇上登基要办的第一件事刚一说出口,老八就兜头给泼了一盆冷水,他缓缓道:“四哥刚刚登基,就大举兴兵,讨伐契麾迩罕,臣弟以为,这个用心是好的。只是臣弟担心,年终至一没带过兵,二不了解前线敌情。臣担心陛下报仇心切,仓促起兵,欲速而不达。这事儿是不是先让军机处的大臣们议一议,等父皇的灵柩入土为安之后,再做主张?”

    四皇子闻听老八的话,心中这个气,可是转念一想:“老八既然已经承认,自己继承了大位,那自己为何不就此表现的豁达容忍,给众兄弟们看看?”念及至此,他不动声色点点头:“八弟所言也是。然朕担心,战事若流火,战机万变,容不得拖延。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可能给贼寇更多可乘之机,乱我河山。”

    “朕决意派兵,并非临时起意,朕为此已谋划许久。至于年终至,毫无带兵经验,这个朕亦是心知肚明。不是朕不想启用老将名将,可是放眼望去,跟随先帝一起创业打战的那些老将,老的老,去的去,朕能依靠谁?”

    “年终至是没有打仗带兵的经验,但历史上的名将孙子,又何尝不是?我信任年终至,是因为他是我的包衣奴才,我最了解他。他这一仗如果打胜,这个自不必说。”

    “他如果打败,我也愿把丑话说到前头,退位以谢罪!”

    四皇子的话说的掷地有声,斩钉截铁,听得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心头一震,但又都暗暗佩服他的勇气。新皇帝能如此孤注一掷,他们还能再说些什么呢?见众人不再吭声,四皇子又缓缓道:“这件事,交由军机处立刻督办,不得迟误,违令者斩!”

    “其二,就是父皇的治丧。张相是两朝元老,博古通今,朕就交由他兼任治丧总管,主持大行皇帝的国葬事宜。依据礼制,治丧二十七天。在此期间,我与诸皇子一起待在内宫,为父皇守灵致哀。”

    看着一个个搭起的灵棚,九皇子戏谑一声:“哎,二十七天,还要二十七天我才能出宫!早知如此,我就该把我的那只变色龙带来!”

    八夤王闻听,喟叹一口气:“哎,我的好兄弟,我要是你,就该哭,不是笑了。”老九闻听嘿嘿一笑:“要哭大家一齐哭,凭什么就我一个人哭?”八夤王又是叹息一声,摇摇头:“老九啊老九,你咋就不明白,这二十七天,恐怕是你我在一起的最后时间!”

    老九闻听心中一惊,他故作姿态,一摸胸口:“八哥,你可别吓我,我的胆子可被吓出来过!”八夤王拍拍老九的肩:“兄弟啊,你这个毛病就在你这个嘴上。不分场合,不避忌讳,得罪人。”

    “老四平素最忌讳这个了,你看他,就连三伏天出疹子,也从没当世人露过膀子。老四虽然脸上不说,但我想,他心里肯定是恨死你了。如果我没猜错,一过治丧期,老四便会拿你祭旗!我很担心。”

    九皇子听得心头一震,但他故作姿态,不以为然道:“那他能还拿我怎样?难道说,还要杀了我不成!”

    八夤王闻听,仰头叹息一声:“唉,兄弟啊,有种活,它还不如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