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7章 断绝因果，抹除存在

    楚然收回目光，看都没看那正在消散的守护者残骸。

    他迈开脚步，踏入了那条为他而开辟的时间逆旅。

    他的目标很明确。

    八万年前。

    他与“她”分离的那个时间节点。

    ……

    光影飞速倒退。

    恒星熄灭又重燃，星系碰撞又分离。

    楚然的意识在时间长河中急速穿行，无数的历史碎片从他身边划过。

    他没有理会那些宏大的宇宙史诗，他的感知，如同一张细密的渔网，只在捕捉那一道独特的“绯红”气息。

    很快，他找到了。

    那是一段并不算久远的过去，大约在三万年前。

    在一个荒芜的、被小行星带环绕的红色气态巨星旁，他看到了她的身影。

    不是模拟体。

    是真正的，方溪禾。

    她站在一块悬浮的陨石上，身形单薄，脸色苍白。

    她遥遥望着宇宙深处，那个方向，正是楚然王座所在的坐标。

    她的眼神，和那个模拟体最后望向自己时，何其相似。

    充满了失落，与痛苦。

    但，更多的是一种楚然从未在模拟体身上见过的……决绝。

    “对不起。”

    他“听”到了她当时的心声，那声音穿越了三万年的时光，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我不能……让你被‘祂们’发现。”

    “只有我消失，只有彻底斩断我们之间的‘源’，你才是安全的。”

    “你是这个宇宙最后的‘奇迹’……不能因为我，而毁掉。”

    说完，方溪禾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跳动的、宛如心脏般的绯红色光芒。

    那就是“绯红之源”的核心。

    她眼中闪过一丝浓烈的不舍与痛苦，但最终，还是被更强大的意志所取代。

    她猛地将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

    “以我之名，放逐我源！”

    “断绝因果，抹除存在！”

    “从此刻起，天上地下，再无方溪禾！”

    轰！

    ！

    那团绯红色的光芒，在一瞬间猛烈爆发，然后又骤然向内坍塌。

    方溪禾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一缕缕本源的气息从她体内逸散，消弭于冰冷的宇宙真空。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自我放逐仪式。

    她在主动切割自己与这个宇宙的联系，将自己变成一个不被时间线记录、不被因果律承认的“幽灵”。

    楚然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意识核心，那道裂痕，无声地蔓延开来。

    原来……是这样。

    不是他弄丢了她。

    是她，为了保护他，主动离开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观测者，是庇护着整个宇宙的神。

    何其可笑。

    他甚至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自己看不到的黑暗里，替自己挡住了致命的刀。

    “‘祂们’……是谁？”

    楚然的意志，第一次产生了名为“愤怒”的情绪。

    他继续逆流而上，这一次，他不再漫无目的地寻找，而是循着方溪禾留下的、那几乎被抹除干净的痕迹，去追溯更遥远的过去。

    很快，他又捕捉到了一段画面。

    时间点，五万年前。

    地点，是一片扭曲的空间夹层。

    无数混乱的、充满恶意的法则碎片在这里肆虐。

    方溪禾的身影，出现在这片绝地。

    她的气息比三万年前要强大许多，但此刻，她的嘴角挂着血迹，脸色苍白如纸。

    在她的对面，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阴影”，正在蠕动。

    那阴影仿佛是宇宙的脓疮，仅仅是存在，就让周围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一道充满贪婪与恶意的念头，从阴影中传来。

    【交出……“坐标”……】

    【那个“观察者”……是完美的……“容器”……】

    【服从……或者……死……】

    方溪禾眼神冰冷，她手中握着一把由绯红能量构成的长弓。

    “滚回你们的臭水沟里去。”

    她冷冷回应，“想动他，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愚蠢的……守护者……】

    阴影咆哮着，化作一道蕴含着“腐朽”与“终结”概念的黑色光束，射向方溪禾。

    超维打击。

    来自更高维度，甚至可能是另一个宇宙的攻击。

    这种攻击，无视物理距离，直接作用于存在的“概念”本身。

    楚然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认得这种能量波动。

    在他的观测记录里，这种波动曾经出现过数次，但每一次，都在抵达他的感知范围之前，就因为“宇宙背景辐射的偶然波动”而自行消散了。

    偶然？

    根本不是偶然！

    画面中，方溪禾拉开了手中的长弓。

    她没有搭上箭矢。

    她将自己的一缕本源神魂，化作了箭矢。

    “燃我真灵，破法诛邪！”

    咻！

    绯红色的箭矢，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那道黑色光束悍然相撞。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只有一片极致的、吞噬一切的“无”。

    当光芒散去，那道“阴影”已经消失无踪。

    而方溪禾，则像一片凋零的落叶，从空间夹层中坠落。她的气息，衰弱到了极点。

    她用自己的生命，为他挡下了一次必杀之局。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八万年来，他高坐王座，自以为洞悉一切，俯瞰众生。

    他将她的模拟体玩弄于股掌之间，嘲笑她的脆弱与麻木。

    却不知，真正的她，正在他所看不到的战场，为了守护他这个“白痴”，一次又一次地燃烧自己。

    “呵……”

    楚然的意识中，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

    那笑声里，有自嘲，有愤怒，有心疼，最后，全都化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整个时间长河都点燃的……占有欲。

    他的“所有物”，被别人欺负了。

    而他这个“主人”，却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不可饶恕。

    无论是谁。

    他强压下沸腾的情绪，继续追溯。

    一幕幕画面，在他眼前展开。

    六万年前，她以自身为诱饵，将一个试图定位他的“星空巨噬兽”引入黑洞。

    七万年前，她献祭了自己一半的“绯红之源”，修复了一道被不明力量撕开的宇宙壁垒，阻止了外界的窥探。

    七万五千年前……

    七万八千年前……

    他看得越多，意识核心的裂痕就越大。

    那名为“焦躁”的情绪，已经彻底演变成了滔天的怒火和深入骨髓的悔恨。